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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型塗裝與上色在模型創作過程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一個精緻的模型作品,不僅要求細緻的雕刻和精湛的技術,更需要模型塗裝與上色的點睛之筆。

透過巧妙的塗裝與上色,模型的細節與質感得以充分展現,使作品更具生命力和吸引力。

專業的模型塗裝與上色不僅能夠增強模型的視覺效果,更能夠提升作品的收藏價值和觀賞性。

同時,優質的塗裝與上色也能確保模型在長期保存過程中保持良好的狀態,為收藏家提供無與倫比的觀賞體驗。

因此,在模型創作中,塗裝上色絕對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環節。

 

模型塗裝上色的價值

模型塗裝上色在增加作品觀感和價值方面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專業的塗裝和上色能夠為您的模型賦予生命力,突顯細節,使之更具吸引力和價值。

 

1.增強模型的視覺效果

經過專業塗裝的模型,無論是色彩搭配還是細節表現,都將變得更加生動和真實。這不僅能夠提升作品的品質與質感,還能讓您的作品在市場中脫穎而出。

 

2.提升產品價值

模型塗裝和上色不僅影響到產品的外觀,更直接影響到產品的價值。一個經過精心塗裝的模型,不僅展現出更高的品質和細緻度,還能吸引到更廣泛的客戶群體,提高產品的市場價值。

 

3.有無塗裝的差異性

特點 模型塗裝 沒有塗裝
視覺效果 更豐富的顏色和細節表現 單一顏色,細節不明顯
作品質感 提高模型的真實感和立體感 較為平淡,缺乏立體感
收藏價值 增加作品的觀賞性和收藏價值 較低的收藏價值
耐用性 高品質塗料可保護模型,延長壽命 容易受損,壽命較短
藝術表現力 能展現作者獨特的風格和創意 缺乏個性,無法體現創作者風格

 

多元化的模型塗裝與場景設計服務

為您提供多元化的模型塗裝與場景設計服務,包括經典塗裝、客製化塗裝、仿真塗裝、基座製作、場景搭建、燈光設置等。此外,我們還提供模型修復、改造等相關服務,滿足您的一站式需求。

 

1.各類模型塗裝

a.經典塗裝

我們的經典塗裝方案適用於各類模型,包括公仔、機器人、汽車、怪獸模型等。經典塗裝服務能夠忠實重現原始設計,為您的模型注入生命力。

b.客製化塗裝

客製化塗裝方案為您的模型提供獨一無二的顏色,充分展現您的個性和創意。無論是特殊的顏色搭配、獨特的圖案設計,我們都能精準呈現。

c.仿真塗裝

仿真塗裝專為追求真實感和細節的客戶而設,肌肉線條、光影效果等,我們的專業團隊會利用高級塗料和技術,打造出極具仿真效果的模型作品。

d.塗裝作品集

 

2.模型場景設計

a.基座製作

基座製作為您的模型提供穩定的支撐,同時也增加了作品的整體觀感。我們根據您的需求,提供多種材質和風格的基座選擇。

b.場景搭建

場景搭建服務可為您的模型打造完美的背景,進一步提升作品的價值和觀賞性。我們的團隊具有豐富的場景設計經驗,能為您呈現各種風格的場景。

c.燈光設置

燈光設置能夠為您的模型和場景增添光影魅力,使作品更具吸引力。我們將根據您的需求,提供合適的燈光方案,為您的作品增色添彩。

d.模型場景作品集

3.其他相關服務

a.模型修復

模型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能會出現磨損、褪色等問題,影響到作品的觀賞性。

我們提供專業的模型修復服務,讓您的珍藏重現昔日風采。我們的團隊會根據模型的損壞程度和材質,選擇最適合的修復方法,使模型重現新貌。

b.模型改造

您是否曾想過為心愛的模型增加一些獨特的元素?我們提供模型改造服務,讓您的作品更具個性。

無論是重新設計角色的服裝、配件,還是為模型增加動作和功能,我們都能夠滿足您的需求。讓我們的專業團隊為您的模型注入新的生命力。

 

優質模型相關服務,讓您無後顧之憂

我們重視每一位客戶的需求,為您提供專業的諮詢與技術支持。

我們的團隊將快速回覆您的問題,為您提供高效的服務。此外,我們將嚴格遵守保密協議與知識產權保護,讓您的創意作品得到充分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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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義3D列印建築物模型塗裝上色能為您的作品賦予生命力和個性,無論是公仔、建築模型還是其他任何模型,精緻的塗裝都能讓它們更具吸引力。

現在正是時候讓您的模型煥發新生,成為您收藏品中的矚目之作臺南人物模型塗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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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專業的團隊將為您提供各種模型塗裝上色方案,確保您的作品在顏色和質感上達到最佳效果臺南人物模型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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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愛的尋求  鄰近我住的小屋附近,在七八個月前開了一家小小的雜貨店,里面賣的東西應有盡有,這么一來,對我們這些遠離小鎮的居民來說實在方便了很多,我也不用再提著大包小包在烈日下走長路了。  這個商店我一天大約要去四五次,有時一面燒菜,一面飛奔去店里買糖買面粉,在時間上總是十萬火急,偏偏有時許多鄰居買東西,再不然錢找不開,每去一趟總不能如我的意十秒鐘就跑個來回,對我這種急性子人很不合適。買了一星期后,我對這個管店的年輕沙哈拉威人建議,不如來記帳吧,我每天夜里記下白天所買的東西,到了滿一千塊幣左右就付清。這個年輕人說他要問他哥哥之后才能答復我,第二天他告訴我,他們歡迎我記帳,他們不會寫字,所以送了我一本大簿子,由我單方面記下所欠積的東西。于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跟沙侖認識了。  沙侖平日總是一個人在店里,他的哥哥另外有事業,只有早晚來店內晃一下。每一次我去店內結帳付錢時,沙侖總堅持不必再核對我做的帳,如果我跟他客氣起來,他馬上面紅耳赤吶吶不能成言,所以我后來也不堅持他核算帳了。  因為他信任我,我算帳時也特別仔細,不希望出了差錯讓沙侖受到責怪。這個店并不是他的,但是他好似很負責,夜間關店了也不去鎮上,總是一個人悄悄的坐在地上看著黑暗的天空。他很木訥老實,開了快一個月的店,他好似沒有交上任何朋友。  有一天下午,我又去他店里結帳,付清了錢,我預備離去,當時沙侖手里拿著我的帳簿低頭把玩著,那個神情不像是忘了還我,倒像有什么話要說。  我等了他兩秒鐘,他還是那個樣子不響,于是我將他手里的帳簿抽出來,對他說:“好了,謝謝你,明天見!”就轉身走出去。  他突然抬起頭來,對我喚著:“葛羅太太——”我停下來等他說話,他又不講了,臉已經漲得一片通紅。“有什么事嗎?”我很和氣的問他,免得加深他的緊張。“我想——我想請您寫一封重要的信。”他說話時一直不敢抬眼望我。  “可以啊!寫給誰?”我問他,他真是太怕羞了。“給我的太太。”他低得聲音都快聽不見了。  “你結婚了?”我很意外,因為沙侖吃住都在這個小店里。無父無母,他哥哥一家對待他也十分冷淡,從來不知道他有太太。  他再點點頭,緊張得好似對我透露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太太呢?在哪里?為什么不接來?”我知道他的心理,他自己不肯講,又渴望我問他。  他還是不回答,左右看了一下,確定沒有人進店來,他突然從柜臺下面抽出一張彩色的照片來塞在我手里,又低下頭去。  這是一張已經四周都磨破角的照片,里面是一個阿拉伯女子穿著歐洲服裝。五官很端正,眼睛很大,但是并不年輕的臉上涂了很多化妝品,一片花紅柳綠。衣服是上身一件坦胸無袖的大花襯衫,下面是一條極短已經不再流行的蘋果綠迷你裙,腰上系了一條銅鏈子的皮帶,胖腿下面踏了一雙很高的黃色高跟鞋,鞋帶子成交叉狀扎到膝蓋。黑發一部分梳成鳥巢,另一部分披在肩后。全身掛滿了廉價的首飾,還用了一個發光塑膠皮的黑皮包。  光看這張照片,就令人眼花撩亂,招架不及,如果真人來了,加上香粉味一定更是精彩。  看看沙侖,他正熱切地等待著我對照片的反應,我不忍掃他的興,但是對這朵“阿拉伯人造花”實在找不出適當贊美的字眼,只有慢慢的將照片放回在柜臺上。  “很時髦,跟這兒的沙哈拉威女孩們太不相同了。”我只有這么說,不傷害他,也不昧著自己良心。  沙侖聽我這么說,很高興,馬上說:“他是很時髦,很美麗,這里沒有女孩比得上她。”  我笑笑問他:“在哪兒?”  “她現在在蒙地卡羅。”他講起他太太來好似在說一個女神似的。  “你去過蒙地卡羅?”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沒有,我們是去年在阿爾及利亞結婚的。”他說。“結了婚,她為什么不跟你回沙漠來?”  他的臉被我一問,馬上黯淡下來了,熱切的神情消失了。“沙伊達說,叫我先回來,過幾日她跟她哥哥一同來撒哈拉,結果,結果——”  “一直沒有來。”我替他將話接下去,他點點頭看著地。“多久了?”我又問。  “一年多了。”  “你怎么不早寫信去問?”  “我——”他說著好似喉嚨被卡住了。“我跟誰去講——”他嘆了一口氣。  我心里想,你為什么又肯對我這個不相干的人講了呢?“拿地址來看看。”我決定幫他一把。  地址拿出來了,果然是摩納哥,蒙地卡羅,不是阿爾及利亞。  “你哪里來的這個地址?”我問他。  “我去阿爾及利亞找過我太太一次,三個月以前。”他吞吞吐吐地說。  “哎呀,怎么不早講,你話講得不清不楚,原來又去找過了。  “她不在,她哥哥說她走了,給了我這張照片和地址叫我回來。”  千里跋涉,就為了照片里那個俗氣女人?我感嘆的看著沙侖那張忠厚的臉。  “沙侖,我問你,你結婚時給了多少聘金給女方?”突然想到沙漠里的風俗。  “很多。”他又低下頭去,好似我的問觸痛了他的傷口。“多少?”我輕輕的問。  “三十多萬。”(合臺幣二十多萬。)  我嚇了一跳,懷疑的說:“你不可能有那么多錢,亂講!”“有,有,我父親前年死時留下來給我的,你可以問我哥哥。”沙侖頑固地分辯著。  “好,下面我來猜。你去年將父親這筆錢帶去阿爾及利亞買貨,要運回撒哈拉來賣,結果貨沒有買成,娶了照片上的沙伊達,錢送給了她,你就回來了,她始終沒有來。我講的對不對?”  一個很簡單拆白黨的故事。  “對,都猜對了,你怎么像看見一樣?”他居然因為被我猜中了,有點高興。  “你真不明白?”我張大了眼睛,奇怪得不得了。“我不明白她為什么不肯來這里,所以我拜托你一定要寫信給她,告訴她,我——我——”他情緒突然很激動,用手托住了頭。“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他喃喃的說。  我趕快將視線轉開去,看見這個老實木訥的人這么真情流露,我心里受到了很大的感動。從第一次見到他時開始,他身上一直靜靜的散發著一種很孤苦的悲戚感。就好像舊俄時代小說里的那些忍受著巨大苦難的人一樣。  “來吧,來寫信,我現在有空。”我打起精神來說。這時沙侖輕輕的懇求我:“請你不要告訴我哥哥這寫信的事。”  “我不講,你放心。”我將帳簿打開來寫信。  “好,你來講,我寫,講啊……”我又催他。“沙伊達,我的妻——”沙侖發抖似的吐出這幾個字,又停住了。  “不行,我只會寫西班牙文,她怎么念信?”明明知道這個女騙子根本不會念這封信,也不會承認是他什么太太,我又不想寫了。  “沒關系,請你寫,她會找人去念信的,求求你……”沙侖好似怕我又不肯寫,急著求我。  “好吧!講下去吧!”我低頭再寫。  “自從我們去年分手之后,我念念不忘你,我曾經去阿爾及利亞找你——”我看得出,如果沙侖對這個女子沒有巨大的愛情,他不會克服他的羞怯,在一個陌生人的面前陳述他心底深藏著的熱情。  “好啦!你來簽名。”我把寫好的信從帳簿上撕下來,沙侖會用阿拉伯文寫自己的名字。  沙侖很仔細的簽了名,嘆了口氣,他滿懷希望的說:“現在只差等回信來了。”  我望了他一眼,不知怎么說,只有不響。  “回信地址可以用你們的郵局信箱號碼嗎?荷西先生不會麻煩吧?”  “你放心,荷西不在意的,好,我替你寫回信地址。”我原先并沒有想到要留回信地址。  “現在我親自去寄。”  沙侖向我要了郵票,關了店門,往鎮上飛奔而去。  從信寄掉第二日開始,這個沙侖一看見我進店,就要驚得跳起來,如果我搖搖頭,他臉上失望的表情馬上很明顯地露出來。這樣早就開始為等信痛苦,將來的日子怎么過呢?一個月又過去了,我被沙侖無聲的糾纏弄得十分頭痛,我不再去他店里買東西,我也不知道如何告訴他,沒有回信,沒有回信,沒有回信——死心算了。我不去他的店,他每天關了店門就來悄悄的站在我窗外,也不敲門,要等到我看到他了,告訴他沒有信,他才輕輕的道聲謝,慢慢走回小店前,坐在地上呆望著天空,一望好幾小時。  過了很久一陣,有一次我開信箱,里面有我幾封信,還有一張郵局辦公室的通知單,叫我去一趟。  “是什么東西?”我問郵局的人。  “一封掛號信,你的郵箱,給一個什么沙侖——哈米達,是你的朋友,還是寄錯了?”  “啊——”我拿著這封摩納哥寄來的信,驚叫出來,全身寒毛豎立。抓起了信,往回家的路上快步走去。  我完全錯估了這件事情,她不是騙子,她來信了,還是掛號信,沙侖要高興得不知什么樣子了。  “快念,快念!”  沙侖一面關店一面說,他人在發抖,眼睛發出瘋子似的光芒。  打開信來一看,是法文的,我真對沙侖抱歉。  “是法文——”我咬咬手指,沙侖一聽,急得走投無路。“是給我的總沒錯吧!”他輕輕的問。深怕大聲了,這個美夢會醒。  “是給你的,她說她愛你。”我只看得懂這一句。  “隨便猜猜,求你,還說什么?”沙侖像瘋子了。“猜不出,等荷西下班吧。”  我走回家,沙侖就像個僵尸鬼似的直直的跟在我后面,我只好叫他進屋,坐下來等荷西。  荷西有時在外面做事受了同事的氣,回來時臉色會很兇,我已經習慣了,不以為意。  那天他回來得特別早,看見沙侖在,只冷淡的點點頭,就去換鞋子,也不說一句話。沙侖手里拿著信,等荷西再注意他,但是荷西沒有理他,又走到臥室去了,好不容易又出來了,身上一條短褲,又往浴室走去。  沙侖此時的緊張等待已經到了飽和點,他突然一聲不響,拿著信,啪一下跪撲在荷西腳前,好似要上去抱荷西的腿。我在廚房看見這情景嚇了一大跳,沙侖太過份了,我對自己生氣,將這個瘋子弄回那么小的家里來亂吵。  荷西正在他自己那個世界里神游,突然被沙侖在面前一跪,嚇得半死,大叫:“怎么搞的,怎么搞的,三毛,快來救命啊——”  我用力去拉沙侖,好不容易將他和荷西都鎮定住,我已經累得心灰意懶了,只恨不得沙侖快快出去給我安靜。荷西念完了信,告訴沙侖:“你太太說,她也是愛你的,現在她不能來撒哈拉,因為沒有錢,請你設法籌十萬塊西幣,送去阿爾及利亞她哥哥處,她哥哥會用這個錢買機票給她到你身邊來,再也不分離了。”  “什么?見她的大頭鬼,又要錢——”我大叫出來。沙侖倒是一點也不失望,他只一遍一遍的問荷西:“沙伊達說她肯來?她肯來?”他的眼光如同在做夢一般幸福。  “錢,沒有問題,好辦,好辦——”他喃喃自語。  “算啦,沙侖——”我看勸也好似勸不醒他。“這個,送給你。”沙侖像被喜悅沖昏了頭,脫下他手上唯一的銀戒指,塞在荷西手里。  “沙侖,我不能收,你留下給自己。”荷西一把又替他戴回他手指去。  “謝謝,你們幫了我很多。”沙侖滿懷感激的走了。“這個沙侖太太到底怎么回事?沙侖為她瘋狂了。”荷西莫名其妙的說。  “什么太太嘛,明明是個婊子!”這朵假花只配這樣叫她。自從收到這封信之后,沙侖又千方百計找到了一個兼差,白天管店,夜間在鎮上的大面包店烤面包,日日夜夜的辛勞工作,只有在清晨五點到八點左右可以睡覺。  半個月下來,他很快速的憔悴下來,人瘦了很多,眼睛布滿血絲,頭發又亂又臟,衣服像抹布一樣縐,但是他話多起來了,說話時對生命充滿盼望,但是我不知怎的覺得他內心還是在受著很大的痛苦。  過了不久,我發覺他煙也戒掉了。  “要每一分錢都省下來,煙不抽不要緊。”他說。“沙侖,你日日夜夜辛苦,存了多少?”我問他。兩個月以后,他已是一副骨架子了。  “一萬塊,兩個月存了一萬,快了,塊了,你不用替我急。”他語無倫次,長久的缺乏睡眠,他的神經已經衰弱得不得了。  我心里一直在想,沙伊達有什么魔力,使一個只跟她短短相處過三天的男人這樣愛她,這樣不能忘懷她所給予的幸福。  又過了好一陣,沙侖仍不生不死的在發著他的神經,一個人要這樣撐到死嗎?  一個晚上,沙侖太累了,他將兩只手放到烤紅的鐵皮上去,雙手受到了嚴重的燙傷。白天店里的工作,他哥哥并沒有許他關店休息。  我看他賣東西時,用兩手腕處夾著拿東西賣給顧客,手忙腳亂,拿了這個又掉了那個。他哥哥來了,冷眼旁觀,他更緊張,蕃茄落了一地,去撿時,手指又因為灌膿,痛得不能著力,汗,大滴大滴的流下來。  可憐的沙侖,什么時候才能從對沙伊達瘋狂的渴望中解脫出來?平日的他顯得更孤苦了。  自從手燙了之后,沙侖每夜都來涂藥膏,再去面包店上工。只有在我們家,他可以盡情流露出他心底的秘密,他已完全忘了過去沙伊達給他的挫折,只要多存一塊錢,他夢想的幸福就更接近了。  那天夜里他照例又來了,我們叫他一同吃飯,他說手不方便,干脆就不吃東西。  “我馬上就好了,手馬上要結疤了,今天也許可以烤面包了,沙伊達她——”他又開始做起那個不變的夢。  荷西這一次卻很憐憫溫和的聽沙侖說話,我正將棉花紗布拿出來要給沙侖換藥,一聽他又講了又來了,心里一陣煩厭,對著沙侖說:“沙伊達,沙伊達,沙伊達,一天到晚講她,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沙—伊—達—是——婊子。”  我這些話沖口而出,也收不回來了。荷西猛一下抬起頭來注視著沙侖,室內一片要凍結起來的死寂。  我以為沙侖會跳上來把我捏死,但是他沒有。我對他講的話像個大棍子重重的擊倒了他,他緩緩的轉過頭來往我定定的望著,要說話,說不出一個字,我也定定的看著他瘦得像鬼一樣可憐的臉。  他臉上沒有憤怒的表情,他將那雙燙爛了的手舉起來,望著手,望著手,眼淚突然嘩一下流瀉出來,他一句話也沒有講,奪門而出,往黑暗的曠野里跑去。  “你想他明白受騙了嗎?”荷西輕輕的問我。  “他從開始到現在,心里一直明明白白,只是不肯醒過來,他不肯自救,誰能救他。”我肯定沙侖的心情。“沙伊達用蠱術迷了他。”荷西說。  “沙伊達能迷住他的不過是情欲上的給予,而這個沙侖一定要將沙伊達的肉體,解釋做他這一生所有缺乏的東西的代表,他要的是愛,是親情,是家,是溫暖。這么一個拘謹孤單年輕的心,碰到一點即使是假的愛情,也當然要不顧一切的去抓住了。”  荷西一聲不響,將燈熄了,坐在黑暗中。  第二天我們以為沙侖不會來了,但是他又來了,我將他的手換上藥,對他說:“好啦!今晚烤面包不會再痛了,過幾天全部的皮都又長好了。”  沙侖很安靜,不多說話,出門時他好似有話要說,又沒有說,走到門口,他突轉過身來,說了一聲:“謝謝!”我心里一陣奇異感覺,口里卻回答說:“謝什么,不要又在發瘋了,快走,去上工。”  他也怪怪的對我笑了一笑,我關上門心里一麻,覺得很不對勁,沙侖從來不會笑的啊!  第三天早晨,我開門去倒垃圾,拉開門,迎面正好走來兩個警察。  “請問您是葛羅太太?”  “是,我是。”我心里對自己說,沙侖終于死了。“有一個沙侖哈米達——”  “他是我們朋友。”我安靜的說。  “你知道他大概會去了哪里?”  “他?”我反問他們。  “他昨夜拿了他哥哥店里要進貨的錢,又拿了面包店里收來的帳,逃掉了……”  “哦——”我沒有想到沙侖是這樣的選擇。  “他最近說過什么比較奇怪的話,或者說過要去什么地方嗎?”警察問我。  “沒有,你們如果認識沙侖,就知道了,沙侖是很少說話的。”  送走了警察,我(www.lz13.cn)關上門去睡了一覺。  “你想沙侖怎么會舍得下這片沙漠?這是沙哈拉威人的根。”荷西在吃飯時說。  “反正他不能再回來了,到處都在找他。”  吃過飯后我們在天臺上坐著,那夜沒有風,荷西叫我開燈,燈亮了,一群一群的飛蟲馬上撲過來,它們繞著光不停的打轉,好似這個光是它們活著唯一認定的東西。我們兩人看著這些小飛蟲。  “你在想什么?”荷西說。  “我在想,飛蛾撲火時,一定是極快樂幸福的。” 三毛作品_三毛散文集 三毛:我的寫作生活 三毛:三毛致賈平凹的信分頁:123

張承志:袍子經  世間有一個流行,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潮起潮落,經久不息。近些年來人們從西方國家認同了它,并且以大致是肯定的語感,把它澤為“時尚”。而據我看,把西方之fashion譯成“時尚”多少缺了一股俏味兒;不如使用“時髦、流行”等語更形象,也不如后者更具對風潮的審視與批評的用語余地。因為“時髦、流行”的基礎內容,常是以歷史和文化形態為根據的,人群的服裝。  我也曾經被卷人一次時裝大潮。只不過服裝是蒙古袍子,舞臺是千里草原。回想那時,我們對袍子的著迷和喜愛,遠遠超過今日都市里的紅男綠女。那才是不僅風靡社會、而且蝕入骨髓的大fashion,它如同魔法之衣,穿上以后,就永生都脫不下來。  (—)  到達草原的最初幾天,我們的中學生的眼睛被奪目的色彩的燒得幾乎疼痛。大草原的色彩還不僅僅是綠色;它沉重起伏,奧深幾重,草葉風聲都帶著一抹富裕。和自然相呼應,人的色彩也毫無窘窮的因素,我記得自己癡癡注視著那些踩過泥濘、踢著草梢的馬靴,注視著五顏六色的鑲邊袍子——難道這是一窮二白的中國,難道這是那個螞蟻般奔波在水庫工地、穿著臃腫的黑棉褲的群眾嗎?  第一瞥往往有震撼的力量。后來我們很快就穿透了表皮,開始被生存的真實教訓。但是第一眼瞥見的異族情調,以及那從骨頭到皮肉的自由浪漫,卻即時地被烙上了我的眼瞼,左右了我一生的視點。  和南部相比,烏珠穆沁的服飾非常鮮艷。外行人所說的蒙古袍子,其實有至少兩個以上不同種類。南部黃蘭各旗和蘇尼特一帶的袍子是“三道邊”,據我們烏珠穆沁人看來過于單調。我們是在那個濫用了紅色的年代的,唯一使用錦緞妝飾的地區——我猜能與我們并列的,也許還有維吾爾人堅決不向褲子投降的裙子;以及藏民縫在皮袍邊上的拉薄豹皮。  錦緞是當時牧區向內地追求的唯一奢侈品,用來縫成烏珠穆沁袍子的鑲邊。一般說來男子尚金紅,女人用銀綠。六十年代不言經濟,袍子上用的金銀緞鑲邊也窄得很。  和一些比較有板有眼的社隊比,我們大隊發給知識青年的馬鞍衣裳都是舊的;但正因此我們隊的伙伴們打扮起來后完全亂真,而且因此在心理上也更多一份皈依牧民的傾  當然,像季節一樣,袍子是從夏季的布袍子蒙古話叫“特里克”開始的。我最開始穿的是一件灰藍色的綢面布袍子,給我的時候已經有些破舊了。但是它肥大合適,樣式是地道的烏珠穆沁式。可以說我穿著它學會了騎馬和放牧生活的初級階段的一切本領,完成了對游牧生活方式的認同和習慣。  先是秋天的淫雨,然后是次年夏天的曝曬和各種摩擦撕拽——抱牛糞、睡野外、大雨澆透后再烤著驕陽蒸干、粗野的打鬧、危險的落馬、唰地跨上馬鞍與鞍釘的磨礪——我的第一件蒙古袍子被磨爛了、撕破了、穿舊了,插隊草原的翌年,當季節剛好輪回了一個周期以后,我暗暗吃驚地發現:自己已經兩頰粗糙,袍子已經破舊襤縷,我變了。  蛻下的殼后來不知丟在哪里。可能被我家的蓮花嫂子當了襁褓——第二年五一節之夜,她生下了被后人喊作五一的女孩。  蛻變期的人,若是沒有那張照片,只怕也會從記憶里丟失吧。幸虧那時我們有一臺一百零三元的上海牌相機,有一天模仿《靜靜的頓河》的插圖,一人照了一張“格里高利”,而我那張,后來被我多次印在自己的作品集上。  我非常喜愛那張攝于二十歲那年夏天的,舊袍長竿,馬吃草,人年輕的照片。它記錄著那個時期的一切細節,特別是它記錄下了我們變成牧民的純度和自然。而那一切的重要,不用說當時的我是沒有留心的;理解那一切要耗用漫長的時間和經歷許多體驗。  第二件袍子是布面的羔皮袍,蒙語叫“伽布卡”。由于北方游牧民族的奢侈和裝飾習慣,發給我的這件伽布卡上,用的是不耐磨掛的團花紫色絲面——它的光鮮艷麗的時候早已過去,在隨我進入的繁重牧業生產中,絲一根根抽落著,終于掉下一塊圓圓的團花。一個月后又掉下一個。冬春的雪季結束時,前襟已經沒有掉面,露出光板的羔皮。  這件使用八十張羔皮才能縫起的伽布卡,要在后日重新掉面子——后話不提,先記一下我的第三件袍子,蒙古草原上傳統意味最濃的厚羊皮大袍子——“德勒”。隨著一年時光的流逝,種種膚淺的表象以及經濟骨架人際關系都已經浮沉穩定,穿著八張大皮的德勒的我們,漸漸也落在了自己的階層位置之上——毫無疑問,由于沒有做為游牧生產的基本細胞,即家庭的支撐,由于我們只是單身的勞動者,更由于我們的收入過于簡單而支出卻難以節約,那時我們成了一種總是在貧窮邊緣掙扎的牧人。  用古老的牛糞青煙熏成鮮黃色的、嶄新的大羊皮袍子,在呼嘯的白毛風中,在茫茫雪原的蜘躇蹣跚中,一天天變黑、油污、抽縮、壓薄了。  氈包的小小木扉被推開,猛地卷進寒冷的風雪和凍僵了的牧羊人。冷得已經骨頭麻木,人不顧一切地靠近爐火。但是在這種時候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怪味兒。  翻來覆去地找,沒有發現失火的地方。最后才看見——袖口或時彎處,羊皮袍子抽搐了一塊,抽搐的中心已被烤焦。  很快烤壞的羊皮就破成洞。聽任蒙古草原冬季的寒風灌進那個破洞,是難以忍受的。不補上肌膚會凍傷,所以我學會了用羊皮在袍子上打補釘。  羊皮補釘的縫法不難。剪一塊羊皮,再把這塊皮子四圈的毛剪掉。然后挖掉皮德勒上烤糊的皮子,包括挖掉那些雖然沒有焦黑,但是已經抽搐的部分。縫時,針腳縫在剪了毛的一圈上,讓羊毛堵住洞。蒙古女人縫東西是倒拿針的,她們的補釘和原來的袍子合為一體,在折皺處一塊起伏;但草地上的單身漢打羊皮補釘卻學不會那種倒拿針的漂亮姿勢。我們不過是胡亂把皮子釘在洞上,往往縫得羊皮揪扯著不再熨貼,穿上這種補過的羊皮德勒以后,貼身經常走著一絲嗖嗖的涼意。  我的這件皮袍穿得黑乎乎的,究竟上面打著多少個羊皮補釘;已經不能算清了。只記得直到第三個冬天它還陪伴著我;那時它又黑又油,前襟完全撕爛,羊毛從破洞里露出來,新補的皮子一塊連著一塊。  但是它為我抵御了蒙古草原可怖的嚴寒。羊皮的保暖性是奇異的,哪怕是滴水成冰地凍三尺的三九四九(蒙古牧民是數九的),牧民們在羊皮德勒里面也是精身赤膊。知識青年們大多貼肉穿一件襯衫,頂多有人穿一件絨衣。由于后來它粘涂了過多的油膩,以致幾次在雪地露宿,我都覺得風沒有把它吹透。  在成為牧民以后的第二或者第三個冬天,我覺得這件德勒變輕了,也變薄了。記得那時總費力地回憶第一年臃腫如球,爬不上馬背的情景,而且心里感到不可思議。  語言在嘴里說得愈來愈快,袍子在身上穿得愈來愈破。但是在那些與馬兒、蒙語、袍子、羊群共消長的歲月里,我們的身心發生了巨大的蛻變。從體質到關于美的觀念,內蒙古,賦予了我們在日后才懂得的強大基礎。  (二)  在冬雪還在繼續加厚變硬的時候,我的裹在那件黑黑的羊皮袍里的心,已經在幻想來年自己要爭取的形象,那是不折不扣的愛美,有時幻想得居然心里作癢。  草地俗言:男要俏,一身皂。我一直盼著好好掙下工分,來年夏天到公社供銷社買二十尺黑布,讓嫂子和額吉給我縫一件漂亮的特里克。而且領口的里子,一定要用天藍色,我甚至存了一小塊天藍色的布,在右胸的扣子,要設法搞到兩顆銀制的。然后一身黑,騎一匹黑馬——關于黑駿馬的發想,雖然主要來源于游牧民對于馬的觀點,但也有一部分是為著與這種黑袍騎手的形象相和諧。  ——遺憾的是,縫一襲黑袍的愿望最終也沒有實現。黑馬雖說騎過,但那是哥哥阿洛華的。我擁有過黃馬、青馬、海騮馬、白馬等若干匹馬,但是沒有在名義上擁有過黑馬。袍子也一樣,雖然穿過數不清的純粹牧民的特里克伽布卡,但是真地買布的那一次,卻沒有買到黑布。尤其在剛剛離開草原后的頭幾年,我一想起這一點心里就禁不住如涌的缺憾。在生命的青春時代,我最終也沒能夠看見自己可能的、也許是美的樣子。  不僅黑,還有白。那時的烏珠穆沁,在夏季流行鑲金銀邊的白布袍子,可能風習一度成為過傳說。后來,有一位蒙族作家向我打聽:聽說烏珠穆沁穿白袍子?我很得意。但八十年代歸省探親時,牧民們卻說:那是因為窮啊,現在誰穿白色!弄得我愕然無語。  其實白袍和黑袍一樣漂亮。它們好像對立,卻有相通的本質。夏季草原上馳過的尚白騎手,連影子都顯得輕捷明亮。如果鞍上的黑衣給人一種難以捉摸的美感,那么乘馬加白衣則給人一種年輕奪目的光彩。只是,對往事和歷史不能苛求,當年我們沒有太多的追求漂亮的余裕,那時我們達到的,主要是在粗陋窮困中,體會一些特殊的美。  比如,在穿戴著三張大羊皮縫的皮褲、八張大羊皮的德勒、十幾斤重的一雙氈靴、頭上還必須戴皮帽的隆冬,男子們流行把袍襟系得高于膝蓋。可以說男女的著裝區別,就在于袍襟在膝上或是沒膝。鄰隊吉林寶力格的小伙子們把這種時髦發展到了過分的地步一他們在嚴冬臘月,把巨大的羊皮德勒整個提到腰以上;讓前襟后擺僅僅遮在腰下一丁點兒,剛好遮住一個屁股。這么一來,袍子在他們的屁股上頭兜成一個碩大的袋子,垂掛著把腰帶完全擋住。  剛剛和他們打交道時,我們覺得吉林寶力格人的打扮,乃是一種草原二流子的樣式。我們隊里的蒙古牧民也罵他們:“xinji——”,意思大致與漢語的“德性!”相當。但是,時髦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不知怎么搞的,我們也莫名其妙地把袍襟愈提溜愈高,尾隨上了吉林寶力格那伙現代派。  只有五十歲以上的老者,才把腰帶系在胸下腰上,讓袍襟垂過膝頭。由于對老人的稱謂之中“阿伽”偏多,因此我們把那種穿法稱為“阿伽式”。用這個詞議論年青男性時,含意當然是嘲笑的。順便提一句,長久以來,見于舞臺上的蒙古舞蹈或演唱,著裝大多屬于半男半女的“阿伽式”,直至半裸的風習浸染,他們才把袍子提得高了起來。  那時除了吉林寶力格的時髦外,使人時而感嘆的,是女人的身材。  在都市,風衣或者連衣裙的精致剪裁,可能相當大地掩飾人的身材,而冬天草原上的三張大羊皮的皮褲,和六張皮的大德勒,卻無論如何也應當消滅一切胖瘦和體型,把人類一律變得臃腫。  但是不然。甚至冬日包裹上厚羊皮以后,草原的競美才剛剛開始。習慣,還有嚴寒,使人的動作仿佛比夏天還敏捷一一而動作既然不能干擾,那么,人的美顯化的儀態,就可能顯現了。剩下的只是大自然賦予的軀體。  烏珠穆沁總使人回味無窮,總使人感到神秘的一個原因,也許是它的牧民們內部——那種體質構成的豐富。  有時不能不為積雪的勒勒車旁,為昏暗的牛糞火對面的那些女人的身影贊嘆。在彎腰鏟起一塊隔年的燃料時,在跪下擠著帶犢的乳牛時,在拉過客人遞來的馬韁時,有一些女人的腰肢奇異地在厚羊皮里面被勾勒出來。決沒有一個人在冬天議論過這個話題,但也決沒有一個人沒有覺察這一點。她們本人更不會談及、甚至我猜她們根本不曾意識到這一點;冬天畢竟是冬天,嚴酷又難熬,人只求取暖。左鄰右舍都窮,哪一個都是光板羊皮,黑污襤樓。  奇怪的是,就像木船帆船入畫而軍艦輪船不入畫、泥屋石橋入畫而樓房鐵橋不入畫一樣,烏珠穆沁冬季穿著大羊皮袍子、但是卻修長姣好地在雪地里忙碌的女人身影,使人不僅難以忘懷,而且回味不已。  仿佛是一個錯覺,又像是一個思路。我覺得無形中接受了一種啟發。無論人怎么貧窮,如果美就不會埋沒。而且,那樣存活下來的美更富有韌性。  (三)  天真的我們,那時常常天真地做事情。比如有一段時間,我們糾纏著老人“訪貧問苦”。  在漢語中,“貧”和“窮”兩個字含義是不一樣的。“貧農”傳達的感覺,決不能變成“窮農”。但是這個文字游戲在蒙語中完全不存在;翻譯成“貧牧階級”的蒙語,其實就是窮牧民,它只是一個描述的詞,并沒有漢語中的暖味、粉飾和轉義。  我那時從觀念到語匯,都不懂得這個道理。訪貧問苦時作時輟,終于到了第四個冬于  經過了四番酷烈的巡回以后,服裝的時髦被自然和生存兩條鞭子抽打得跌到了邊緣。其實我們在瀕于邊界的時候正臨近一個轉變:是振作起來尋找新的形象,還是在衣不蔽體的日子里消沉。  有一次,和李仲祺一塊在一個老大娘家里喝茶,閑談中又問起了“貧牧”的事。  “窮牧民是什么樣的?……嗨,過去的窮牧民,就和你們一樣呀!”她打量著我倆的破衣爛蓑,感慨地說。  接著她撫摸著仲祺的縷縷飄揚的布條條,嘴中嘖嘖有聲。仲祺的伽布卡已經爛光,除了后背、胳肢窩、領口上下以外,完全露著千瘡百孔的光板。偏偏原來布面又是紅色的,爛剩的布粘在皮板子上,見風就飄起來。  然而仲祺毫不在乎,雄糾糾地在營子間昂首闊步,在馬鞍上渾身紅布條飄飄。那時文化的潛意識已經頑固地形成了,我們都覺得不穿袍子就無法乘馬,所以仲祺也一樣——只要他的爛紅袍還能用帶子系在腰上,他就一定要穿上它。  然而老大娘注意的不是文化而是窮富。她撫摸著,撥弄著仲祺肩頭的紅穗穗,唏噓著嘆道:可憐呀,yadaohun,真和過去的窮人一樣呀!  ——我感到新奇和震動。她口氣散漫地使用的yadao一詞指的是單純的窮,這個詞絲毫沒有階級的意味。我心目中的一個框架在她的聲音中崩潰,而另一種新鮮的東西卻開始滋生。  她揭破了那時大部分烏珠穆沁牧民的生存真實和本質。在最艱難的時候,我們已經淪于渾身襤褸,幾乎就要危險地失去一切,包括或美或丑的基礎。但是,正是在那個邊緣上世界曾經一瞬間赤裸無遺,讓我們瞥見了它的底層深處。  ——不用說我們每天都在為擺脫yadao而勞作,盡管yadao是受我們尊重的階級。我的那件紫團花絲質伽布卡后來重新換了面子,用的是深藍色的咔嘰布。后來我把它帶回北京,由于長久不穿,母親把羊羔皮拆下來給我做了一件短大衣。一九八五年去烏珠穆沁玩時,我又把它送給了我的一個卡車司機朋友。  冬春穿的大羊皮德勒,在分紅后也新縫了一件,但是羊皮是從公社買來的。綜合廠熟皮子時不像牧民用酸奶子熟,那幾張羊皮被熟得變脆了,破得很快。后兩個冬天里我輪流穿兩件皮德勒。正當我漸漸為自己設計出了自己以后的冬季服裝——里面穿一件二羊剪茬的大羊皮袍,夕卜面套一個叫做達哈的山羊皮外套——的時候,大學招生改變了我的這條著裝之路。  黑衣黑馬的向往雖然沒有實現,但在夏季的絢麗日子里,我隨意穿著“家里”的特里克。東烏旗有一些隊的知識青年與牧民之間,實現過相當深的家庭關系。穿著哥哥或嫂子的袍子,騎著毛皮閃亮的馬兒,腰帶在胃部以下厚實地扎緊著。繡著金銀邊的前襟堆在鞍鞒上,后擺壓在胯下,沾不上馬汗。那樣的裝束和騎馬的方式渾然一體;穿上那種飄逸的蒙古袍以后,再騎上馬會有說不出的快意和舒服。然后是顛簸散漫,然后是優越的心情和一天天養成的自由野性。  至今我還沒有琢磨透徹、為什么北亞的游牧民族服尚長著,而中原農民們卻穿戴短打。難道是因為,穿著長袍在馬鞍上的那種奇妙的舒服感覺嗎?  一九八一年我回去探親(www.lz13.cn)時,額吉和嫂子給我縫了一件天藍緞子面的漂亮特里克。串門時,嫂子總是卸下幾顆鑲瑪瑙的大銀扣子,讓我換好后再上馬。  這件袍子現在就掛在我家的衣柜里,夏天的有些日子里,我常常忍不住要使用它追尋什么的欲望。我常披上它,讓它寬闊的袍襟一直垂到腳面。腰帶當然也在,原樣帶著當年在草原弄成的折皺,我舍不得熨平了那些皺紋。  在短打的重重包圍之中,我有時也會偶爾照鏡子。雙手拉直桔黃色的厚緞子腰帶,把它擺在湛藍的袍襟之前。我比劃著,在那時捉摸著一種分寸。當然不要“阿伽式”,但是否把袍子穿成吉林寶力格的時髦樣子呢?  但更多的時候不是穿,而是蓋上它躺下。牧民在各個季節都是以袍為被的;在炎熱的夏季午后,赤裸著肉體,把游牧民族的特里克蓋在腰間。冰涼的袍子觸感清晰,硬硬的鑲邊和銀扣子摩碰著肌膚。那種時候會有一股靜靜的快感和喜悅襲來,我說不清它帶給我的神秘感受。  1995.11. 張承志作品_張承志散文集選 張承志:綠夜 張承志:美麗瞬間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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